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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既然已经结婚生子为什么不拒绝她推开她?

    到了现在又假作深情演给谁看?

    花言巧语的坏嘴巴,就应该被烧烂。

    “我打小就喜欢去你家偷东西,因为你是个瞎眼睛,看不着,你家的东西我偷着顺手。但那天我失手后被你抓了个正着,我就没办法再偷了……”

    剔去眼中侥幸丛生的温软,她将目光冷作一道锐利寒冰。

    淡漠地俯视着他:

    “我就只能骗了。”

    跌落在地的男人偏过首。

    前发遮挡住了那双灰白色的空眸。

    被火星烧融的皮肤留下了红褐色的印痕。

    他牙关紧闭,牵扯着唇角抽动起来。像是将疼痛咬在齿间,死不松口。

    只是那疼痛到底来自于唇角的烧伤,还是来自更深处的地方。

    便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“不过在你面前卖个惨,你就蠢笨到全然相信了。果然是个瞎了眼的废囊人,耍弄你根本不费多少力气。”

    她走近他。

    撑着双膝弯下腰:

    “陈挚啊陈挚,你就是我的摇钱树。买笔买书是假的,车祸住院是假的,就连那张录取通知书,都是路边随便捡来的化肥宣传单。”

    笑声难抑,随着末句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她笑得红了眼睛。

    深吸之下。

    她灌着狠劲咬牙切齿:

    “都是假的,我都是骗你的。我说喜欢你,要跟你处对象,全都只是为了骗钱而已!不,不仅仅是骗钱。”

    她话音一转,魅色轻佻:

    “你长得好看,怪叫人稀罕的,这不顺道骗骗身嘛。也就图你的身子,玩玩罢了。”

    一双丑陋的大手按在地面。

    那双被刀伤得不成模样,被火烧得表皮扭曲,并不能称之为完整的手。

    正扣过地面,将指尖摁得发白。

    一字一句落在他身上,像生生剜过他的肉。

    刀刃子扎入皮肉,冰冷的刃锋切割过身体,也不利落。

    缓缓慢慢撬动扭转,刻意逼迫他将感知放大。

    大到他几近窒息,大到他难以承受。

    腥甜从齿间蔓延开来,一直延续入喉。

    渐渐伏动猛烈的胸膛伴随着颤抖的呼吸。

    他试图撑起身,却在摆正坐姿后被她猛然揪住领口,迫使他仰起首来。

    几缕碎发散落在他的眼前。

    灰白色的薄冰正生出了无数裂痕。

    冰下封冻这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,正无声地吞噬着柔动的光痕。

    浑浊雾气在瞳孔表面弥漫,浓得化都化不开,浓到凝出一汪动荡的水色。

    却又被那死寂的灰白生生困囚,无处可逃。

    是什么别碾碎了。

    连残骸都被弃置荒野,被滚山的风吹散了。

    散落无焦的目光由不得她捕捉,她痛恨他的悲凄。

    她不愿承认自己陷入灰白色的浪潮里无力脱身。

    这相当于坐实了她被他的虚情假意骗了进去。

    这样的她像个笑柄。

    太难看了。

    即便胸膛中的钝痛让她难以喘息。

    即便揪在他领口的指尖倏然冰凉。

    即便一腔酸涩铺天盖地,让她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她也绝不停止对他的凌迟。

    “你还以为我真会喜欢你啊?陈挚,你一个穷乡僻壤的瞎眼睛,寻常事都做不来的废囊人……”

    凝在男人眼角的泪随着他眨眼间流落而下。

    湿痕越延越长,一行接着一行。

    他惊慌着,他破败着。

    她甚至能从握在手中的衣领感受到他坍塌的重量。

    她没有再继续接下来的话。

    而是紧紧闭上了双眼,去缓和那把双刃剑划在身上的伤。

    “滚。”

    她一把将男人推开:

    “滚吧。”

    泪水绽在水泥地面,晕湿出四溅开来的深色圆点。

    他双手撑起身,掌心抚过尘灰,跪挪寻觅着什么。

    她当然知道他在寻觅什么。

    几步过去弯身捡起了他的盲杖。

    刚想递给他的动作被强行收了回来。

    下意识想给予他的柔软被强行收了回来。

    她举起盲杖重重往他身上砸——

    硬物砸在他额侧发出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他早已不知疼痛无力顾及那一计重创。

    好不易握住了那支撑他行走的依仗。

    他踉跄起身,颓着肩膀向门外走。

    袖侧狠狠搓过双眼,磨得她发疼。

    乔佳善背过身,高仰着首,努力平息自己乱糟糟的呼吸。

    “笃、笃、笃”

    盲杖的杵响凿得她发疼。

    她只能用蛮力强行掩盖住扰乱她心神的响动。

    她瞄准了一旁制作了一半的木桌,大力掀翻。

    猛狠踹踩。

    伴随着连连巨响。

    他精心打制的木桌子,四分五裂了。

    起初,雨水只是稀稀落落的银针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便密密麻麻哗然在黑幕里。

    陷在雨幕里的孤影靠手中的盲杖引导着前进的方向。

    一步一步走得极慢。

    雨水最先浇湿了他宽阔的肩膀。

    到后来浸透了他的衣裤,再寻不到一寸干爽。

    水珠子缀满男人的发梢。

    往地上坠,往脸上淌。

    冰冷与温热混淆。

    破碎的呜咽声逐渐连贯。

    刮在他身上恶寒的风霜带走了他的体温。

    真冷啊。

    就如那年儿时。

    他被丢入湖中央一样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乔佳善站在围屋门前。

    本要敲在门上的手迟疑了片刻。

    又紧握着拳收了回来。

    她愤怒啊。

    所以要去伤害他。

    她到底在愤怒什么?

    愤怒他娶妻生子对自己的“背叛”?

    可自己在城市的这些年,她又哪里将他放在了心上?

    愤怒他有了家室还回应她的吻?

    那自己当年正与梁耀民交往还不是上了他的床?

    她跟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。

    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什么立场去愤怒呢?

    她是有一分歉疚的。

    只是这歉疚不敌怒焰灼烧,也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了。

    她只想一股脑往他身上撒。

    撒完了呢?

    也该了断了。

    她望着手中的存折,眉头凝出的重量越来越沉。

    脱离了原本的成绩,以素人的身份起号,要想在互联网的浪潮里分一杯羹还是太难了。

    盲人木匠的账号并没有什么起色,在她纠结是否更换赛道主题的时候与陈挚闹到如此地步,无疑不是落实了她另寻他路的计划。

    在此之前。

    她必须与他清算了。

    乔佳善心一横。

    曲着指,用指节敲在门上。

    铁门被敲得哐哐响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便传来了拖沓着板鞋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“哪个啊?”

    妇人从里边推开门。

    怀中的稚儿哭闹不止,她只能一边轻拍着孩子的背脊,一边左右摇晃。

    “你好。”

    乔佳善牵起一个僵硬的微笑:

    “我来找你老公。”

    妇人赤裸裸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的女人,疑着眼:

    “我老公?”

    “我前些年借了他钱,今天来还给他,不知道他在不在家。”

    妇人无力分心,一心只想哄好怀中的孩子。

    她扯着嗓子朝屋里吼喊了一声:

    “孩子爹!有人找!”